心中的空間

作者／林麗萍

這個男人，我認識他起碼超過五年；一個月的觀察期，三個月的熱戀，加上四年又八個月的同居，彼此熟稔到對方吃什麼樣的食物會有劇烈反應，愛穿哪一種廠牌款式的衣服，連上洗手間的習慣動作都瞭若指，這種你儂我儂琴瑟和鳴的親暱說穿了彷彿是每天早上擠一團牙膏在牙刷上對著鏡子刷牙一樣。

我並非在抱怨，相反地我很享受這份如膠似漆的甜蜜，好比我每回逛麵包店必定會買甜甜圈，即使我得犧牲小部份的臉蛋種幾顆痘子也在所不惜。某日，當我看著他光著屁股跳上馬桶抽起煙來，煙霧從未閤起的門洞一縷縷的陰魂不散地飄進我輕微感冒的鼻腔，我深嗅了嗅，原來厭惡煙味的我和他在一起這許久以來竟也同流合污，不會抽但喜歡煙撲鼻的味道。傾刻之間，我濛濛然的產生一忽兒的錯覺，這個男人真的是當初那位我癡心愛上的人嗎？當然還是啊！因為除了上班以及偶而和朋友聚會外，他無時無刻不在我眼廉裡跳動，像一粒不安份的多變的皮球。

這種錯覺簡直是無中生有，來得狂風落葉那般的煞有其事，讓我在往後幾天特別警覺，試圖從各個角落搜尋蛛絲馬跡以利擊破。首先他是個典型的股票狂，手上擁有的股票價值粗估上百萬，早上九點至十二點絕對死守著他的Note Book，他一人之下五十人之上，誰管得了他的一舉一動？有，股市的波動直接影響他高低起伏的情緒，漲停板時咧嘴開懷大笑，跌停板時長呼短嘆此生已完，談起股票興奮的手舞足蹈，他的股票經比我吃巧克力長蕁麻疹還重要。

他也愛貪一杯，舉凡是酒類都難逃他的摧殘，即使每年健檢醫生提出嚴重警告，肝指數已經異常最好遠離煙酒，他仍能無所謂的喝到掛，在家裡到處捉兔子，連我心愛的家具和床都遭殃，我忿忿地刷他的卡一口氣買了十條床單以備不時之需。

而男人喝酒的地方絕對少不了春色無邊，我知道他懂得節制不逾矩，但他衣服上一簇簇的口紅印與香水味不由得使我皺眉生厭。總而言之，酒色財氣，這個男人無一不涉獵，識大體的我頗能認同這些習慣根本無傷大雅，好比他也同樣忍讓我愛shop背負一大堆卡債，儘管偶而會忍不住彼此開砲，惡言相向加上冷戰數日，最後又在床上纏綿言歸於好。

忽然就在我攬鏡換衣服的時候有了主意，男人像一條牛仔褲。我的衣櫃裡至少保持二十條以上的牛仔褲，無庸置疑，我是jeans忠實的擁戴者，不同品牌，不同款式，AB、直筒、大喇叭、小喇叭，復古的、新潮的、刷白的、綴著珠珠亮片的，視不同場合不一樣的心情穿著，其實穿久了皆大同小異，不論是我愛的哪一條，穿在身上彷若是第二層肌膚似的服貼，觸感絕佳。

我想我誤解了剛開始發出的訊息，以為我厭倦了或煩膩了與男人之間的關係，事實可能相反，當我盯著男人赤裸的屁股晃進洗手間，那瞬間產生的錯覺應該是這層關係衍生出來的一股自然的舒坦，對，像一條質感不錯的牛仔褲讓我感覺從裡到外的舒服。

這個男人，好處不多，壞處也不多，卻可以讓我愛起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