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空間

Too Good To Be True

「當干物女沒什麼不好，」眼睛張得老大的劉若英，用沉穩的聲音說著。從少女小漁變成熟女奶茶，曾經必須面對殘酷、面對不快樂，可是現在，劉若英接受，並且她說：「我很好」。

執行撰文／楊茵絜　攝影／詹朝智

有人說干物女是都會裡新興出現的產物，出門忘了拿東西，就踮腳進屋子裡拿；下班喜歡喝啤酒、看電視；簡單的食物，就在廚房裡解決。多數人聽見這稱號，給的多是唏噓聲，因為這些女人的生活重心便是自己，男人與社交生活甚少。

劉若英，一個生得靈氣活現的女人，她卻承認自己是一個干物女。

30歲，那是一個女孩們必須要真正面對成長的年齡階段，劉若英從與李心潔、張艾嘉一起演出《20,30,40》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正視那個忽然飛來的轉變。可是她心裡還是保留著少女與女人中間的灰色地帶，總覺得心裡面住著的那個自己，依舊是一個女孩。

但，轉眼間，她在《綁架》裡出現，演出不再是《少女小漁》裡面青澀的模樣；不再是昇哥旁跟前隨後的小助理，而是獨當一面、橫跨兩岸三地開演唱會的熟女劉若英。時光逐漸逝去，奶茶逐漸接受自己，接受一個月裡沒幾天固定的行程，在海岸與島嶼間飛來飛去，只能逐漸習慣在地的生活，讀書、看電視，吃飯喝酒。她的確是干物女，生活裡面沒有風花雪月或者上頭版的緋聞，可能只有一罐美好冰涼的啤酒，只有親愛的家人與婆婆，但這對她來說，沒什麼不好。

告白一：我並不瘦

我不介意自己的身材是不是肉肉的、體重是幾公斤，但是做明星嘛，別人總會介意我的體重。我是易胖體質，如果我心情好，我就不會跟體重這問題拉扯較勁，反正不是太胖就好了。以前我還會介意自己是不是肉肉的，過的生活是「面對」，總要想辦法解決易胖的問題；可是現在，我的課題是「接受」，喜歡自己就夠了。至少如果我發現拍出來的照片水腫，我還能很坦然地認出來，回想起：「啊！那次拍照的前一天有跟朋友偷喝紅酒。」因為我身材的確不是纖細的，想想倘若是瘦子被拍成胖的，她才會難過呢，但我事實上也不是非常瘦啊，那偷拍我、說我變胖，也就變成不是太大的困擾了。只要媒體偷拍不會影響到我的家人，那都無所謂。

告白二：有胎記又如何

我腿上有一個胎記，我的臉上有一個小小的疤，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因為那是我生命裡的標記。我還記得第一次拍戲的時候，導演有一場戲是要拍我走路的樣子，因此有個腿部特寫，那時候導演要我把胎記給遮掉，我忍不住問說：「不是說講求自然才是最好嗎？」導演告訴我，如果這胎記可能會誤導觀眾，讓大家認為那是一個象徵，該怎麼辦？於是我懂了，如果我演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全身上下都很完美，那麼這疤、這胎記可能會被注意，被詮釋為某個「殘缺」的符號；但如果我演一個平實的女生，印記是不會被注意的，因戲而異。在演戲、拍照之外，胎記是我人生裡第一個標記，疤痕是我人生裡某一次意外的證據；但是在拍照與拍戲時，體重與標記，應該要隨著角色的設定而被抹去，不該成為某個演出的限制與暗示。

告白三：都是讀書看電影，中環、東區，沒什麼不同

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起飛降落，適應生活。其實我到哪裡都一樣，就是看看電影、逛逛街、逛書店、運動。就像上禮拜我回北京前，中午就帶著婆婆去吃飯，然後下午她陪我回家。午間，她坐著按摩椅休息，我們看電視、看書，接著晚上婆婆要與朋友吃飯，我就開車送她去見朋友。就那麼簡單的生活而已。不管眼前看到的是維多利亞港、天安門廣場、外灘、永康街，可是我都會把自己的生活模式調到最習慣的狀態，找到那個城市裡熟悉的書店、街角。

沒辦法，對演員而言，在不同環境裡，只能學著適應，我們沒有什麼選擇權利，只能在陌生國度尋找熟悉的元素。

告白四：過去我不哭，只是怕水腫；現在我哭，因為我是我

這一兩年來，我才慢慢開始放縱自己的情緒。 以前在外地拍戲的時候，晚上想家，連哭都不能哭，因為我不僅是易胖體質，還很容易水腫。就為了怕隔天起床拍戲眼睛腫起來，所以只好拼命忍。但是現在就開始覺得，好吧，眼睛會腫，可是不管！我還是要哭。要學著不要再顧慮那麼多、不要再壓抑那麼多。 甚至上一次，我在機場的時候，為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忍不住就大哭起來，旁邊的人都在指指點點、看著我說：「妳看，妳看！那是奶茶耶，而且她怎麼哭得這麼慘！」我知道大家在說我，但是沒有關係啊，我也有高潮與低潮，我也和大家都一樣，會碰到痛苦的事情，總不能ㄍ一ㄥ一輩子，永遠在掩飾自己吧。所以，我釋放自己的情緒，放縱自己哭泣，才發現原來那也可以是一個選擇。



告白五：勇氣跟真實更重要

我的感情與工作，現在都在一艘很安全的船上。可是我開始想要冒險，明知不可為而為。記得住在香港的時候，因為房子是靠海的，所以我每天看著那片大海，捲起大風大浪，當下，我都會有一種錯覺，很衝動地想要跳進海裡，腦子會浮現一個念頭：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管有多少人阻攔，有多不可為，有多麼危險。儘管前頭很多人告訴我：「那很危險，千萬別跳。」決定要跳的那瞬間當然也很掙扎，可是我還是決心要跳，因為那是我的決定。在海中，我很努力要睜開眼，我想看清楚海底的樣子。我已經跳下去了，所以我很有可能會嗆到，因為我想笑；我很有可能會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因為我想哭，但那是我要的。其實海並沒有那麼可怕，只要妳有勇氣肯張開眼。

做唱片與電影就像跳海。我進滾石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訴我唱片不景氣；從我開始拍電影的第一天，也有人告訴我電影業不行了。只是，我相信勇氣，不要論有沒有人警告妳，有沒有人給妳機會，就問自己有沒有勇氣跳吧。

告白六：我忙到像是被綁架了一樣

上次金馬獎提名最佳女主角的《綁架》，就如同真的把我綁架了一樣，我們只拍了23個工作天。在拍戲的當下，每天到現場，我只能把那天需要做好的事情完成而已，可以不出錯完成就要偷笑了。我以前下戲之後，都一定會做好卸妝、泡澡，再上床睡覺，但是拍《綁架》的那半個多月，那是我第一次穿著雪衣，連妝也沒卸，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回到房間的夜晚簡直跟失去意識一樣，再下一秒，就已經是隔天早晨化妝師來按鈴要來上工了。

拍電影是很戰戰兢兢的，當然迅速完成的《綁架》是這樣，接下來4月會上映的《黑爸爸》亦然。拍戲是一條不歸路，不管工作時間長短，妳越認識電影，越會發現永遠有得學，也發現永遠準備不足。就算妳準備再好，現場始終會有新狀況產生，天知道那天會有什麼課題，不管是天候不對、對手會給妳出什麼招、攝影機會放什麼角度，每一天都要面對新的挑戰。演戲都10多年了，我還是認為我在上一門電影課，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下課。

告白七：我絕對不把人當傻子

《我很好》是我的第14張專輯，這次製作人賈敏恕讓我有很大的空間發揮，直接讓我與錄音師進去錄音室。這段日子裡，還創作了3首歌曲，裡面寫的就是我在香港生活時候的心情。與五月天阿信所合作的主打歌《我很好》，則在說都會女子的生活。他還偷笑我是個干物女，我想我可能算得上是，但那有什麼不好呢？偶爾喝點啤酒、看電視、看電影，我還是過得很好啊。

這次錄歌，我唱很快，但是醞釀很久，應該說劉若英的東西都一定有情感在，所以一定得醞釀，包括現在的訪問宣傳也是，我認為我不可以敷衍。訪問是很容易被敷衍掉的，可是妳選擇這麼做，那麼別人就只看見妳的那個樣子。就像我演感情戲的時候，五四三二，現場的燈光、攝影、導演是都不動的，那是我們對彼此的尊重，這麼我才能專注，在接受雜誌報紙訪問時是相同道理，當妳丟給我一個問題時，我也尊重妳，認真地回答問題。我始終認為，相處最終的關鍵，是互相的尊重。

就像唱歌的時候不要把聽眾當傻子。每一個人都是花錢買票進來聽妳唱歌的，所以妳一登場，就能發現現場的氣氛是聚集在一起，大家都撐著眼睛、張著耳朵聽妳唱歌。我只能全力做好最大的準備，可是不能夠給自己藉口苟且。當然，有時候唱錯歌詞，好吧，了不起就是安慰自己：「嘿，搞不好剛剛唱錯時，大家跑去上廁所了。」那是我的阿 Q 精神。

告白八：與其懷疑，我寧願相信

藝人內心大多是不相信人的，不是說天生就這樣，可能是後天養成，有些話必須被選擇該不該說，經紀公司、唱片公司、電影公司都會有不同的抉擇方式，讓藝人在發展不同領域時，有不同的面向。逐漸地，我們就會開始對「真實與相信」模糊，但我認為我有個心態是很健康的，那就是還是選擇試著相信人，我認為那是我進演藝圈最健康的觀念。



我常告訴我的經紀人，我就不相信有人從小爸爸媽媽生下來，就把他養成要來害劉若英的，等著奶茶被簽進亞神唱片，還要從小教育他幫劉若英選醜一點的照片、選不好聽一點的歌。我相信沒有這種事情，那只是個人觀點上不同而已。所以，我現在會決定先傾聽別人怎麼說，以前總說「我覺得...」，現在我會先說「那妳覺得...」，當然如果對方說出來的不能夠說服我，那麼我就會告訴他我的想法是什麼。

就像是當時我去北京回來的時候，發現公司選擇新唱片《我很好》的曲序與我想像中不同，但是又想想，整個公司有這麼多個腦子，總會勝過我一個腦袋吧。過去有可能我會堅持己見，覺得不想對策略屈服；可是我現在會認為，為什麼不相信？

告白九：就算淋雨也無所謂

現在的我，是確實地和新專輯《我很好》的心態一樣的。偶爾在夜裡想要彈鋼琴，就半夜爬起來彈琴；感到快樂的時候，覺得淋雨也無所謂；覺得如果有天我不出專輯了，還是可以去唱卡拉 OK；就算有天我不拍電影了，我還是可以去看別人演的好片。演藝圈是這樣的，不必期待，但是做這些事情，就是開心愉快就好。

告白十：今年吹第？根蠟燭

生活就是這樣。我年紀並不小，介於一個不上不下的階段。可是，我也並不在意自己可能慢慢變老，儘管演藝圈生態是年輕的吃香，但是張艾嘉張姐說：「這個年紀最好，演年輕也行，演老也行。」想想看，如果過了40歲，屆時我還能豁然開朗地說：「嘿，我40歲了！」那有什麼不好呢？ 至少，現在我可以大聲地說：「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