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賽克的愛情位置
那一天，我和泰國朋友Tuk在曼谷的旅館看著電視。那看起來像是一部充滿親情、愛情與摯友交惡的八點檔連續劇，聽不懂泰文的我一直想暗示她換成HBO，但她興致勃勃地緊盯著螢幕、連用叉子挑水果的空檔視線都不忍移開，於是我只好陪著百無聊賴地邊問邊看。
突然在我不注意的瞬間，電視上出現了一團馬賽克。仔細一瞧，似乎是一個歹徒挾持女人質的鏡頭。更有趣的是，只要歹徒揮手把槍移開，去指揮警察「槍放下！」或「全部滾過去那邊！」的時候，馬賽克就消失；但只要槍一指回人質的頭，不管多麼迅速，那一團小小的馬賽克就立刻精準無誤地出現。因為雙方僵持了很久，於是這種反覆唐突的畫面讓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所以出現『槍』沒關係，滿地死了一掛人也沒關係。但指著人頭就是不行、就要打馬賽克？」
「是啊，是暴力啊。在台灣不是這樣嗎？」Tuk顯然不太明白我在笑什麼。
這件事讓我專心起來繼續看戲，一心期待再多看些怪趣橫生的畫面。但演到後來即便是眾叛親離、情人飆淚分手，馬賽克都沒再出現過了。我回想在台灣的電視經驗，電影或戲劇大抵都直接剪掉了，似乎除了鎖碼頻道外，只有新聞頻道出現屍體或血腥鏡頭、或是綜藝節目搞笑做效果時才會打上馬賽克。
不同國家、不同文化的人們，對「馬賽克」的使用法顯然在大相同之中還存在著細微差異。如果你認為馬賽克未必只代表「血腥或暴力或淫猥，所以不准看」，似乎更意味著「此乃錯誤使用方式，請不要隨意模仿」；那想想日本A片（似乎只聽過「不可露毛」這條規定），凡是接近毛的部位一律打上馬賽克，不管那個部位是否正在「使用中」，這卻又嚴格了許多。（但嚴格歸嚴格，日本人在嚴守規定的前提下，卻做了最令人嘆為觀止的腦力激盪。）
我心裡思索著，如果刀跟槍是凶器，血流成河是結果，這都屬於比較中性、無力改變的畫面的話；換成愛情，如果性器官是凶器，生兒育女是結果，那麼在什麼位置和時間點，我們應該打上馬賽克呢？如果把自己當作新聞局，用心來檢視過往的愛情時，你又會選擇在哪一段關鍵情節打上馬賽克？
這個問題當然沒有標準答案。場景只要換成愛情，我想即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年紀的時候大概也會有很不同的見解。如果答案只是「本壘」，那大抵上就還是個毛頭孩子。畢竟有時候，一個勾魂的眼神、簡單卻意味深長的肢體暗示，致命吸引力更甚於真槍實彈的演出，所以陌生男女或情人之間最煽情的演出，應該也不是在上床做愛的那幾分鐘或幾小時。
起碼對我這種30up的人類不是。
不過，我倒是可以這麼建議：真心說「我愛你」或「我們結婚吧」這種對白時絕對應該消音，雙目深情相望以及戴上婚戒的時候，請打上馬賽克，如果你或妳也完全同意這是「請不要隨意模仿」的情節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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