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空間

我在十字路口停下來，等你
希望你會跟上來，詢問
我再小聲告訴你
這裏是我生命轉彎的地方

很久了，我僅有的夢境遲緩地
自黃昏的櫥窗裏浮現──
你正飛快地奔跑，我跟在後面
撿拾你一路遺落的珠寶與首飾
把它們一一拋入相互撕扯的浪裏……

而月亮偌大地自海面昇起了
一朵雲飽蓄著月光沉降，和平地灑下銀色的雨水
你手指著，喘息：曾經一個小孩在那裏走失了……
是啊！我想：是你嘆息的潮水
掩去了他身後的足跡……

於是我們沉默著互道再見
彷彿你是遙遠的一道霓虹亮麗，在西門
鬧區複雜喧囂的巷弄裏，沉默著
我堅持，只是沉默不告訴你
曾經，我在生命轉彎的地方等你

你明明受了傷，卻催眠自己那不算什麼；你明明有心事，卻告訴別人你沒事。

痛苦是一支錨，當你撞上暗礁，它就拖著你下墜，如果你不解除它，最後便只好擱淺在深深的海底，像一艘破敗的船。

所以想哭就勇敢地哭出來吧，不然淚水是做什麼用的？想叫就痛快地叫出來吧，不然喉嚨是做什麼用的？

還記得電影《情書裡》，中山美穗對著積雪的山頭大喊的那一幕嗎？當她終於哭出來的時候，你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與其讓自己被痛苦堆積成冰雪的山頭，不如做那個對遠山叫喊的人。

你和那人似乎話不投契，你愈是認真解釋，他愈是誤會不清。

你只好閉嘴，走開，但你還是忿忿難平，同時還有輕微的憂悒。你不懂，一件看似一目了然的小事，為什麼竟造成一片狼藉的後果？

何必如此悶悶不樂？生命裡本來就常有令人無言以對的時刻，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使用同一國度的語言。因此有時候，不說比多說更重要。

別再急著解釋什麼了。無言，也許是你最需要學習的一種語言。

你一直很鍾愛那件衣服，穿了好多年，可是有一天，你忽然一點也不喜歡它了；從此，它被你冰在衣櫃的一角，再沒與你肌膚相親過。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其實也就差不多等於人與衣服的關係。

而你當然不願意只是某某人曾經心愛的一件衣服而已。

人生無常，充滿各種不可預期的變化，愛情尤其捉摸不定。你不必因為擔心恐將淪落為被棄衣服的命運就不敢去愛，只是你必須在愛悅對方的同時，以相當、甚至更多的分量愛悅自己。

如果你能不自輕，就毋須憂慮失去對方之後該如何活下去這個問題。

畢竟，你當然不只是某某人曾經心愛的一件衣服而已。

你徘徊在A與B兩人之間，不知如何選擇。

朋友說B比較好，可是你說A更能讓你快樂。

「我和A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很開心。」你說：「他像是一個魔術師，總是能在我的臉上變出笑容。」

可是，親愛的，只是讓你快樂，這並不夠。

你應該想一想，傷心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要同他訴說的人是誰？有困難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要向他求助的人是誰？心中有感觸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要與他分享的人是誰？

能在你的臉上變出笑容固然很好，但能把你眼中的淚水拭去更不容易。

現在，徘徊在A與B之間的你，願意選擇誰？

某次你搭火車打算到A地去，中途卻忽然臨時起意在B地下了車。

也許是別致的地名吸引了你，也許是偶然一瞥的風景觸動了你，總之，你就這樣改變了本來預定的行程，然後經歷了一場充滿驚奇的意外旅行。

A地是你原先的目標，B地卻讓你體會了小小的冒險。回憶起來，你說，那是一次令你難忘的出軌經驗。

生命中的許多時候不也如此？心無旁騖地奔赴唯一的目的，不過是履行了原本的行程而已；離開預設的軌道，你才有機會發現其他的風景。

你走在一條小徑上，四下無人，你開始感到有點不安，忽然又跑出了兩條大狗朝著你吠。

這時的你該如何是好呢？

唯一的辦法是，一樣大步向前走。　
　
你不能停下來，這會讓狗兒誤會你有敵意，也不能往前跑，這會讓狗兒知道你的恐懼。　
　
而這兩種結果都只會招來狗兒們的攻擊。

所以你唯有保持原來的速度，氣定神閒地，繼續向前走。

只要你走出了狗兒們的地盤，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在人生這條道路上也是如此，許多時候，你的恐懼就像那兩條大狗，緊追著你的腳根，但只要你氣定神閒地繼續向前走，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你問，剛剛下過一場雨嗎？因為你看見草葉上有水珠凝聚。

雨，總是不知何時來臨，又何時止息。

人間的愛憎怨會，也總是不斷地生滅，不斷地散聚。世事無常，唯有視如平常。

觀看天空的心，與觀看世事的心，是同樣的一顆心。如果天空與世事一樣變幻莫測，那麼心最好靜默不動。

不動，任風雨來去，任無常來去。

天冷的時候，你喜歡喝一碗甜甜的紅豆湯。

熱熱的湯順著喉嚨滑下食道，冷冷的胃便暖了起來。


喝著紅豆湯的時候，惱人的愛情遠離了，煩人的工作遠離了，一切不順心不順利的事情都遠離了，你專心地喝著濃稠可口的湯，從胃裡湧起一股幸福感，直抵心底。


在這種冷冷的天氣裡，每天給自己喝一碗紅豆湯的時間，只要讓舌頭去思想，其他什麼都放下，這是一種滿足自己的儀式，也是以甜意對抗寒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