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空間

年資26年，天天上班的pub 公務員。

黃小琥的歌唱人生，是從酒店開始的。在燈紅酒綠的場合，一間間的包廂，來酒店的男男女女醉翁之意不在酒，沒有人是來聽她唱歌的，但她繼續唱，唱了26年到今天。「我從很早就知道什麼是現實，人生百態與人情冷暖，我體悟很多。人生的起起伏伏，我都經歷過。」
從酒店唱到piano bar，接著發片、得到金曲獎之後，她卻遇到人生的第一個大低潮。「那段時間我離婚、沒工作、沒錢、不能看小孩、身體不好，常常失眠，內分泌失調滿臉痘子⋯⋯整個人低盪到谷底。」後來，是一個朋友把她從黑洞裡拉出來，介紹黃小琥到pub駐唱，情況才慢慢好轉。從此持續唱歌到今天，週一到週四每晚都唱，黃小琥因而有「pub 公務員」之稱。現在正在全力籌備演唱會和新專輯，黃小琥暫停pub的演出，但是她很確定自己之後會繼續在pub駐唱，對她而言，唱歌就跟運動一樣，一天不拉筋，就很難過。

就算唱了一萬遍，每一次我都要唱得更好。

每一夜，當城市漸漸熄了燈，一般人準備休息入眠時，卻是黃小琥站在舞台上發光發熱的時刻。她開玩笑說自己「經常在調時差」。「只要我一開口，樂手就知道我今天狀況如何。曾經累到眼睛睜不開，唱到快睡著，只能閉著眼唱；也曾經一首歌已經唱了千萬遍，唱到完全麻掉，一點感覺也沒有，我拿著麥克風對觀眾說︰今晚可不可以不要再唱這首歌了？」經過這麼多年對歌唱的摸索和歷練，黃小琥已經懂得調適自己的心態，到達另一個境界。她很認真地看著我說︰「現在我對自己的要求是︰同一首歌就算唱了一萬遍，每一次我都要比上次唱得更好。雖然這首歌我唱了一萬次，但是台下的觀眾，可能是第一次聽我唱。」


唱歌是我的宗教。我唯一的依靠。

「唱歌是我的宗教。我唯一的依靠。一路走來，沒人給我鼓勵。我不眷戀掌聲，也不會被台下觀眾的眼神影響，我唱我的歌。透過唱歌，我認識自己、肯定自己，進而表達情感、體驗人生。」黃小琥小時沒自信，情感豐富卻不擅表達，因為唱歌，她站上了舞台；因為在舞台上，她必須表演；透過表演，她找到了自信。唱歌支撐著她走過人生的起伏，不論在高峰或是低谷。

我問她，唱過這麼多歌，有沒有哪幾首歌特別能打動妳的心？或是與妳的人生故事相呼應，彷彿是妳的人生主題曲？黃小琥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太難了！因為真的有太多了！說也說不完。人有許多面向，不同的時期、階段與情感狀態，會有不同的歌曲，像〈不只是朋友〉、〈你怎麼捨得我難過〉、〈征服〉⋯⋯還有好多好多。〈剪愛〉的第一句歌詞︰『人變了心言而無信，人斷了情無謂傷心』短短八個字，就將翻臉的感情詮釋得很透徹。」

對感情沒有把握，婚姻是最大的遺憾。

我好奇黃小琥現在的感情世界，她不改幽默本色地說︰「很久沒有啦，都快變成處女了！」經歷過離婚，以及一段長達六、七年的關係，黃小琥對於感情，沒有把握。「有些人天生愛放電，容易吸引別人、也容易愛上別人。我自己不是會放電的人，又很被動。反正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用強求。」黃小琥有時聽到女生說︰「我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掉！」，她感到不可思議，「說要嫁就可以嫁得掉嗎？如果是這樣我真的很佩服她們。」以前，黃小琥總是被有才華的人電到，但是「有才華的人通常都很難搞」，她發揮女人「硬拗」的功夫，拗了許多年，還是沒有用，「拗的過程，根本不像我自己，很不快樂」。

現在，她想找一個「個性上」而非「才華上」吸引她、有責任感和包容力的男人。「能一起生活是最重要的，不需要為結婚而結婚。」對黃小琥來說，生活就是生活，婚姻是一個太麻煩的東西，有很多無形的束縛。「不管做任何行業，都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搞得太忙，連自我都沒了。」黃小琥很希望能過著簡單的生活，「逛菜市場買上好新鮮的食材、燒菜、打毛線衣，這些都是我在生活中很享受的事。我想要體驗人生，而不只是打扮漂亮而已。」

回頭看走過的人生，那段短暫的婚姻，是黃小琥最大的遺憾。當時，她才20出頭，不顧媽媽反對，和前夫閃電結婚，並隨前夫從高雄來到台北發展。黃小琥的母親是傳統的台灣女性，很難接受最疼愛的么女這樣做，不但沒參加婚禮，婚後三、四年黃小琥和母親的關係都很僵，互不聯絡，直到黃小琥的女兒出生，兩人關係才慢慢恢復。女兒一歲多時，黃小琥和前夫離婚，離婚後，黃小琥還是好強地獨自留在台北發展，直到女兒高中時才過來跟她住。

別人誇我，我爽一秒就立刻忘了。

對比今日的超人氣，演場會一開賣就銷售一空，黃小琥嚐過不上不下的滋味。「曾經，走在路上，別人認得出我，但我又沒有很紅，這種感覺很悶。後來看開了，心想美國、英國一定還有很多像我一樣，很會唱但不紅的歌手。」黃小琥那時必須一邊接case的電話，一邊在高速公路上開車，還要跟警察吵架說自己沒走路肩。「現在遇到警察臨檢，我一搖下車窗，警察就說︰師太好！」

「在pub唱歌，台下有人抱著朝聖的心情，還誇我是『神』。每個人都可以當神，只是看你自己做了多少。別人誇我，我爽一秒就立刻忘了。」從酒店、piano bar、pub到演唱會，從默默無名、歌紅人不紅、到現在人人皆尊稱她「師太」⋯⋯這些高高低低、人情冷暖，對黃小琥都已不重要，「不管在台上或台下，只求自在就好。」黃小琥只想繼續唱歌，這是她人生裡不變的依靠。